专访香港电影导演刘伟强：港产片从剧本抓起

《无间道》和《伤城》从港产片最弱的环节（剧本）抓起，以细致的人物刻画和周密的剧情铺排跻身好莱坞。刘伟强认为香港电影正处于转型阶段，电影人要抓住艺术和商业的平衡。 <g3)!V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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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影漫游的银幕世界里，香港导演刘伟强以细致的人物刻画及严谨的剧情铺排，从香港电影中最弱的环节（剧本）着手，在《无间道》和《伤城》里找到了艺术和市场的平衡点。刘伟强入行25年，从八十年代担任由王家卫执导的《旺角卡门》的摄影工作，到九十年代中执导《古惑仔》系列及2001年的《爱君如梦》，他尝过了不少电影艺术和商业的挣扎，妥协。 JVxG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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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无间道》和《伤城》先后被好莱坞大制片商慧眼相中并重金买下剧本版权重拍。《无间道风云》更是在美国著名导演马丁西科塞斯的执导下夺得今年奥斯卡的最佳电影奖，全球票房一路漂红，为近年低迷的香港电影业创造了一个新的发展空间。 )oAxt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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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无间道》和《伤城》的观众，无论是专业影评人还是一般电影爱好者，都不会否认这两者都是制作严谨，逻辑周密，前后呼应的好片。这与香港电影喜好以大牌明星，动作，搞笑等为主要元素的传统风格迥异。 l>){c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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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资深影评人石琪对《亚洲周刊》表示，香港电影业从八十年代就开始出现不少警匪斗智斗力的电影，像吴宇森导演的《英雄本色》，《喋血双雄》等等，但这些电影大多将重点放在“动作”身上，剧情的比重相对低，但《无间道》和《伤城》则侧重于人物的心理描写，剧情、营造气氛等不再依靠动作，算是一种突破。这两部影片的成功，一个很关键的要素就是在剧本上花了不少功夫，而这一点也是过去香港电影最弱的环节。石琪认为，与西方电影相比，香港电影花在剧本上的成本确实比较少，这导致了电影界一直缺乏编剧人才。 )F,IP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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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香港出品的电影只有五十部，比前年少了一部。但在2002年由刘伟强执导，庄文强，麦兆辉合作的《无间道》却在香港和内地分别有超过五千万港币和八千万人民币的票房收入，刘伟强前一阵子更是前往好莱坞拍摄西片《THE FLOCK》。以下就是刘伟强接受《亚洲周刊》的专访摘要：（〈亚洲周刊〉简称Y，刘伟强简称L） lC8Z@wk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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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无间道〉的剧本有什么突出之处，可以吸引好莱坞大片商？ X"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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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在西方国家，一部好看的电影，剧情很重要。〈无间道〉有一个突破，就是以剧情取胜。虽然它也算是一部警匪片，但警匪片在香港已经有很长的历史，而这部电影的剧本和演员的可塑性都非常高。以前，香港打进好莱坞的电影多以动作片为主，剧本的重要性相对低。但〈无间道〉则以严谨的剧情去吸引观众，电影里的每一个情节都尽量环环相扣，在取景和布景安排上的逻辑性也很紧密，这些都可能是它被好莱坞片商看中的原因。 Vl\8*!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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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除了〈无间道〉之外，〈伤城〉又有什么特色？ K6d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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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拍〈伤城〉之前，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在香港拍电影了。所以在还没开拍前，我就想，要用一个什么特别的手法来呈现香港。后来，我们就选择了租用直升机，从天空拍摄香港繁华闹区的夜景。这是香港电影从来没有试过的。除了这个突破之外，在〈伤城〉正式开拍之前，我已经跟工作人员讲，不管从情节内容，到背景布局，这都要是一部结构很严谨，情节逻辑性很强的电影。譬如，在拍圣诞夜的那一个场景，那时候是八月，我们就是花了三天时间来搭景。 #X 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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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伤城〉留给观众思考的空间似乎比〈无间道〉更大？ 0(|Yy/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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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是的。〈伤城〉另一个突破是，我们一开始已经揭了底牌，告诉观众凶手就是梁朝伟，然后再反过来拆局，让观众跟着剧情走，去探索他为什么要杀死岳父，如何杀死他，又如何隐瞒。譬如，徐静蕾是什么时候发现乒乓球拍的？这个问题到最后都没有说白，这跟香港电影以前喜欢画公仔画出肠（把话说白）的风格不太一样。我们希望留给观众一个思考的空间。其实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也是香港电影的新尝试。因为一开始已经告诉观众结果，如果在拆局的过程里拍得不够紧凑，整部电影就会显得很沉闷。所以每一个环节都要很细致。 ``:+*4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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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前一段时间，你跑到好莱坞拍了一部电影，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hH(w 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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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好莱坞由于市场大，所以投资规模也比香港大很多。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分工都非常细。又有工会制度。譬如，他们有很庞大的车队，有休息的车，服装的车，布景的车等等。一部大片里，光是花在车队上的支出就已经有五十万美圆，等于香港拍一部对于的成本。而今天在香港，由于投资金压缩，制作成本也相对减少。比如以前有二十多位场务，但现在可能只剩下五位。而且好莱坞的电影在拍摄前已经买好了各类的保险，保险对电影拍摄过程有明确限制，作为导演的弹性就降低了。 6Q*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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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香港，导演在片场里是权利最大的人，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但在好莱坞就不同，他们的监制权利非常大，有时候还可能不只一个监制。他们对电影拍摄过程中的各个细节都控制得很严格，中途很难改变。当监制跟导演对电影拍摄的方向一致时，那当然好办，会拍得很顺利。但如果两者的意见不同，那就比较麻烦。 u8A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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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为什么会选择〈THE FLOCK〉作为你在好莱坞拍摄的第一部电影？ Mj<T+O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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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其实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好莱坞的剧本交给我，希望我过去当导演，但其中不少是动作片，所以就被我拒绝了。我之所以选择〈THE FLOCK〉，就是因为它是一部以剧情为重的电影。 F?+\J =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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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像吴宇森、徐克、林岭东也曾经在好莱坞发展过，但近年来他们都回归香港拍电影了。你要如何保持在好莱坞的发展？ l9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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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这其实也很讲缘分的。但我当时选择不拍动作片，主要原因就是，香港其实已经有不少武术指导移民美国，香港以前在西方卖座的动作片，他们自己也可以拍了，而剧情片就不同。这就是我选择〈THE FLOCK〉作为我在好莱坞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的原因。 xQ,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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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香港电影近年产量少，跟投资者少有密切关系。在这方面，好莱坞有什么经验可以让香港效法的？ Lm3~< vP1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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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好莱坞的电影由于有很大的市场，所以也存在很多大的电影公司，他们本身的资金就很足够。此外，美国也有不少基金公司和银行的资金投入拍摄电影。在好莱坞，大约 三成到四成的电影是利用基金公司和银行的资金拍摄而成的。他们已经有成熟的审批投资拍电影的部门，一切手续和文件都往来得很快。其实在中国内地，也有越来越多电影业以外的投资者投资拍片。我希望香港也可以效法这些模式，即有多些银行，或是做其他生意的人有兴趣投资拍片。 %ur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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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你进入电影界已经25年，对近年港产片的萎缩有何看法？ G_]zym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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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当时有很多电影公司投资拍片，像新艺城，嘉禾等等。高峰期，每年出产三、四百部电影，很多电影的票房都不错，电影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庆功。当时，港片卖阜的销路也很好，一些电影光靠台湾市场的收入就已经收回成本。但近十年，包括内地电影业，韩国电影业等多种原因的影响，香港的市场的确缩小了，但部分香港电影人却未能根据形势变化而改善以前的工作作风，于是就失去了竞争力。 IhjZ{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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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那香港电影的萎缩仍然会持续吗？ 6o 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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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有人说，目前仍然是萎缩。但我认为我们已经到了转型阶段。经过这几年的不景气，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香港电影人开始反思，思考香港电影的新出路。他们要摆脱以往拍电影的陋习。比如在拍电影时，已经较少“飞纸仔”（没有剧本或不根据剧本拍电影，导演现场即兴发挥）的情况出现，重视前期制作，起码我自己是没有了。同时，在香港电影人面前，也有一个很好的转型机会，就是内地市场的开放。 Ge7Ue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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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内地市场对香港电影的发展有什么大影响？ PW_"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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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现在的电影投资者在投资时，首先考虑的就是这个剧本，这部电影能否在内地上映，如果不成的话基本上就拍不成了。香港电影在内地的票房动辄好几千万，很快就收回成本。像《伤城》在内地，票房就有八千多万人民币。内地市场对香港电影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不过，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能够调整艺术和商业平衡的导演是成功的关键。 oy-y Q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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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但在内地拍电影，也有题材上的限制。 H<") )E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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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是的。这也是我们一直跟内地电影局不断开会讨论的议题。像《无间道》第一部，当时我们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态，但结果就真的不能在院线正式上映。他们会想，警察队伍里怎么可能有坏人。这使我们收入少了不少。因此，到了第二、三部，在题材上和使用演员的比例上，我们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包括起用陈道明等内地演员，结果就能在内地正式上映了。不过近年内地对电影的审核标准也宽松了，像《门徒》这些以贩毒故事为背景的电影都可以上映。我想，如果《无间道》第一部在今天进入内地，应该都没有问题。 zygH-3C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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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香港政府计划拨出三亿港币支援电影界发展，作用大吗？ Z!-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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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政府拨钱出来支持电影业，当然是好事，起码一些成本低，好的剧本有新的发展空间，但从长远来讲，电影发展还是不能靠政府。香港电影业不像韩国，韩国是从零开始，所以需要政府大力和全面的支持，而韩国人民也不会反对。香港本身已经有不错的基础，如果政府还全力支持，也许会在社会上引起反弹。香港人会质疑为什么要那么支持这个曾经那么风光如今却如此低迷的行业。 lAR1gH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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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你最近到好莱坞约了马丁西科塞斯，会跟他谈什么？ I? ="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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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首先，我会感谢他将美国版的《无间道》拍得那么好。还有，我刚开始到好莱坞发展，有很多东西需要请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