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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_s ~-|K5 赵会南(姜晓明 摄)
PT|t6V"wd =Cu! “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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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f74]J=V 几天后,我去南京采访明星班的班长吴国华。他是16名同学中唯一毕业后离开北京的人,也是唯一脱离演员行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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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R)Yc+; 那天下午,我坐在南京艺术学院表演系的教室里,听着老师吴国华点评两个学生的作业。他们刚演完话剧《琥珀》的片段,那部话剧是由吴国华的同学刘烨和袁泉主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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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hp 吴国华身材很胖,带着一顶棒球帽,穿着皮夹克和LEE牌牛仔裤。从他的脸相就看得出他说话是用低音,果然他的声调像是从深井里发出来的。他看上去诚恳、憨厚,而他的口头禅“说句实在话”也加深了我对此的印象。他刚戒烟不久,脸上不时露出一丝焦躁的神色。每当这种神色出现,他就拿起桌子上的大茶杯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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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Z1b9.;., 吴国华是山西大同人,从小学习柔道。刚进中戏时,他就以成熟、沉稳的形象赢得了班长一职。“吴国华去老师窗口打饭,从没被人怀疑过。”党昊曾半开玩笑地告诉我,“当时中戏有三大谜,吴国华岁数有多大是其中之一。”
R$_#7>3 %^kBcId 毕业前,班主任常莉一直想让吴国华出演《费加罗的婚礼》中的费加罗,可吴国华找不到感觉。事实上,那是吴国华绵互至今的自我怀疑的开端。上了4 年表演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演员的职业。
6|~N5E~SX &Z#g/Hc 对于吴国华,戏剧学院曾经是个格外神圣的地方,他也曾对自己充满信心。进校的第二年,他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标志之一就是开始发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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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Y%$|4 “因为我是学体育的,一不注意就会胖。加上当时穷,都吃主食。长身体又能吃,感觉一次把一天的饭全吃了,还是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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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常莉说他快成相扑手了,劝他减肥,可他“一顿一大碗刀削面,6个馅儿饼,吃完了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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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吴国华主动放弃了费加罗,演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角色,混过了毕业大戏。
v[A)r]"j"M .T#h5[S2x 那是一段自卑感如影随形的日子。报考国家话剧院、人艺和青艺的相继失利,更加深了吴国华对自己的怀疑。电话里,家人劝他起码先找个工作,养活自己。这时,南京艺术学院来北京招人。吴国华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卖出去。
{ZrIA+eH XE6sFU “现在想想,很多事都是一念之间,如果当年没有去南京,后面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
f#FAi3 Xy5#wDRC 吴国华至今对毕业散伙饭的情景记忆犹新,那是16名同学最后一次全部聚在一起。他们在校园里留影,然后去吃涮羊肉。饭桌的气氛令吴国华感到沮丧,没有人喝酒,没有人提到未来,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放弃北京。每个人都吃得足够冷静,仿佛在有意控制着情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未来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大家都在挣扎,每个人都有些自顾不暇。
_H}8eU 7A<X!a 来到南京,从未踏足过此地的吴国华,感觉自己被抛到了一片沙漠上,像搁浅的小船砾砾地摩擦着人生的河床。他并不喜欢教书,可命运已不容更改。执拗的性格使他时常和领导拍桌子吵架,但他还是把全部精力用在学生身上。这期间,他也接过一些戏,但都是那种“如果你认真和导演讨论,导演都会觉得你多事” 的小角色,只是为了赚钱补贴家用,根本不需要动脑子。他不时回忆起毕业大戏《费加罗的婚礼》的情景,后悔没有接受那次挑战。
x2%xrlv<J/ j0_)DG “我觉得我应该坚持,至少现在可以留下一段记忆,留下记忆就可以留下表演的感觉。”吴国华说,“我一直都在找感觉。在戏剧学院没理清的东西,想来南京理清楚。可到现在依然是晕的。”
wxS.!9K J!YB_6b 2004年,吴国华送走了第一批学生。看着学生一个个离去,如同4年前的自己,他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失落。那些夜晚,他独自喝着酒,不知怎地就醉了。他想到过去,也想到未来。“我是学表演的,”他说,“我还是一直想回到舞台上。”
FhpS#,Y$ Utd`T+AF* 然而,对于一个身在南京的人来说,与舞台的距离,比与北京的地理距离更远。吴国华想过辞职,哪怕从北漂做起,也是走在梦想的路上。可命运再一次峰回路转。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在最为颓废的2004年,吴国华结了婚,贷款买了房,过起了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DP_ ]\V<sT BE>^;` K “10万块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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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 我和吴国华坐在教师休息室的沙发上。他向看教学楼的大爷要了两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知为什么,现在特别想抽,”他说,然后继续他的讲述。
}M7{~ov#s (#KSwWo{ed 那是2006年,导演顾长卫找到吴国华演《立春》中的周瑜——一个在电影中追求蒋雯丽的包头男人。得到这次机会实属偶然。本来是他的同学党昊去剧组试戏,顾长卫无意说起了这个角色,党昊就把吴国华推荐了上去。吴国华和顾长卫在北京见了面,并未做太深的交谈。顾长卫只是告诉吴国华,他“需要一个胖演员,但不能胖得跟《孔雀》的冯瓅一样”。
.z0NMmz0z |Y"nZK, 吴国华和学校签了合同,整整半年时间呆在包头拍戏。那时正是春天,沙尘暴肆虐的季节,漫天的黄沙经常使能见度不到50米。剧组条件十分艰苦,蒋雯丽在拼命增肥,而吴国华在奋力减肥。他每顿控制着食量,有时实在忍不住多加点,就觉得制片主任的眼睛在七上八下地瞟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成功减下了二三十斤,但这似乎是他唯一没有白费的苦功。
C&wp* vLCyT=OB` 这是一次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吴国华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倍感压力。他说自己太想演好这个角色,而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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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 白天,吴国华跟着方言老师苦练包头话。晚上,他一边研读剧本一边写对角色的体会。蒋雯丽一页纸就写明白的事,他写了十多页,导演反而觉得他没有抓住重点。因为太想演好,他的表演拘谨、笨拙。即使不爱说话的顾长卫也找他聊了几次,指出他的表演“太使劲”、“太认真”。
GO4IAUA uC$!|I “表面上这可能是句好话,但实际上是说你状态不对。”吴国华满怀遗憾地说,“我总是摸不透导演的意图,在这种迷茫的状态下就认死理。”
'vCl@x$ ^hZZ5(</8P 每个镜头,吴国华要拍上20多条。在自尊心的作祟下,他渐渐觉得他已尽力了,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不理解他?
6,Z.RT{5 ]"q9 ~ “说句实在话,如果我是导演,面对这样的演员也很头疼。”吴国华说,“如果我当时能放下自己,把一切交给导演,或许结果就会大不相同。”
=^ZDP1h/} &;3iHY; 《立春》在北京的首映式,吴国华请来了常莉、党昊、陈明昊等中戏的师友,他自己穿着一件红色运动服,总是被甩在镜头之外。
uE E;~`G )@(IhU) 《立春》入围罗马电影节,制片主任打来电话,问他是否打算参加。如果参加,10万元费用需要自理。几乎所有的演员都会抓住这样难得的走秀机会,可吴国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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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8 vsr$E# “说句实在话,客观条件不允许我把10万块钱用在一次虚荣上。”吴国华深深地吸了口烟,“对我来说,10万块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啊,那几乎是我当教师一年的收入。”
OKi}aQ2R* T:/mk`> “活着嘛,得有生活轨迹”
12]rfd d%,@,>>) 《立春》之后,吴国华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与之前没任何不同。他曾给顾长卫打过电话,说自己长大了,当初很多不理解的事,现在终于想明白。他说他还是想当演员,希望顾长卫多提拔。
ly9tI-E p`qy57 “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合作吧,”顾长卫照例冷静而礼貌地回答了他。
W79Sz}): #M ;j*IBl* 吴国华在等待机会。一天,他的中专老师打来电话,说有一个花20万去北京煤矿文工团的机会,问他感不感兴趣。吴没告诉妻子,暗自决定与几个同学商量此事。他带着钱来到北京,被同学骂了一顿,“有这20万,给我好不好?”他们说。他又找了几位老师,他们也都觉得为来北京花这么多钱不值。
ZX0#I W .RW&=1D6 “其实,我自己是打算花这笔钱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北京。”吴国华说,“只是后来大家都劝我,说当演员不能这么急功近利,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我才把这事放下。”
'><I|c} )gVz?-u+D 每次去北京,吴国华都会和党昊、陈明昊、牛青峰等几个同学吃饭。国家话剧院的陈明昊还邀请吴国华客串了话剧《明》中的大皇子。然而,和其他同学见面的机会则越来越少。
utzf7?nIS um,G^R “前两天梅婷的话剧《我爱桃花》在南京演,我去看梅婷。可是她当时太忙了,都招呼不过来。我在底下摆手,她也没看见。后来,想给她打个电话,没想到关机了。太忙了,能理解。”
"UYlC0 S\ QtHK`f>4#n “胡静结婚在北京办了一个酒会,我也去了。人多,说不上话,只是打了个招呼,笑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夸她吧,显得有点假,不夸吧好像也不对,只能这样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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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ZG “十年了,子怡的变化最大,国际大腕;刘烨,现在也在往那个方向走;我们几个,还在继续奋斗。只有常老师,老了,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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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 吴国华叹了口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暗自结网,而他想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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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E'- “我跑到南京来当老师,当得特别顺手,没有什么磕磕绊绊,可我的理想还是当演员。只是觉得这目标太高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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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72O H#H[8# 他停下来,摸了摸头上的棒球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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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D: “在中戏的时候,我太不自信,怀疑自己能否成为一个演员。拍《立春》时我还问过老顾,我说:‘导儿,我适合当演员吗?’老顾说:‘你挺特殊的。’我就跟那儿琢磨。演话剧《明》的时候,我问老田(田沁鑫):‘你觉得我能演戏吗?’老田眼睛一翻:‘你太能演了。’可我一直都在怀疑,到现在都在怀疑。”
0e +Qn&$#4 RF[Uy?es “刚毕业的时候,也曾想改变世界,现在慢慢觉得,活着嘛,得有一个正常的生活轨迹。也曾经难过,也曾经不甘心,为什么别人可以演戏,我不行。可能这就是命运吧,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曾试图想改变,但又有点力不从心,确实有点像《立春》里的周瑜。”
mrQT:B\8 Nt,:`o | 吴国华的声音微微抖动着,仿佛有太多的记忆像重重叠叠的照片,让空气也显得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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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Z`$ 我们走出教学楼,天已经黑了。他的妻子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他小声地交代了一句,然后对我说:“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7Y.mp9, 'YB{W8bR 吴国华说有一句古文很适合形容他现在的心境。他停下来,突然像背书一样地念起来,可惜我一时没能听懂。直到写这篇稿子时,我才在《易经》中找到了这句话:
K BlJJH`z{ OUhlQq\ “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