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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纹虎

冬眠中，勿扰！

级别: 管理员

[1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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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香港精神今与昔——男儿本色＆导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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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次：今年的华语影坛令人欣喜非常，在各个领域和类型内都有或即将有风格显著，水准之上的作品出现，从而结束了中国人民近几年来只有几个国产样板大戏可看的尴尬局面，这种在艺术、商业片两方面都显示出强劲势力的局面，我愿意盲目乐观地认为：从小里说，它可以看作是华语电影复兴的先兆，大里说，从这些电影中所普遍表现出来的中国电影人的务实进取，独立思考以及人文关怀，让人看到中国人以及中国文化自信的重新确立。
　　动作片领域最吸引眼球的两部华语电影在今天正在热映，它们是叶伟信、甄子丹的[导火线]，以及陈木胜的[男儿本色]。前段时间，“陈木胜批评甄子丹不会拍电影”、“[导火线]和PK[男儿本色]”的新闻曾喧闹一时，但据业内知情者告知，这不过是两部电影共同的发行公司所编造的炒作新闻而已，可以忽略。但作为2007华语动作电影的重头戏，两部电影难免给人以对比的兴趣。作为一个动作片迷，我本是非常期待[导火线]，而对[男儿本色]并无多大兴趣，看过两部电影之后的感受，也正和我的颈期一样，[导火线]是水准之作且风格独具，而[男儿本色]则至多中规中矩，相对较平庸。但是意外的是，后者有一些独特的气质打动了我，使我愿意将其看作是本年度的一部重要的华语电影，也使得两部电影的对比成为可行的命题。

动作——两条道路
　　首先要说，两部电影的动作本质上是无法相比的，[导火线]在动作片中的地位将是里程碑式的，是接近大师级的。[男儿本色]至多是合格，看得过去。两者的水准好比是专业和票友的区别。概括来说：[男儿本色]的动作还处于向成熟发展的过程中，而[导火线]已经站在了巅峰，并开始了创新与求变。
　　可以说，[七剑]除了在事业上对甄子丹帮助很大，在思维方式上也影响了甄子丹，[七剑]追求纪录片风格的概念，开拓了甄子丹在武术指导方面的思路(等到看到年末的[投名状]你还会发现，徐克的纪录片概念其实还影响了陈可辛，谁说徐克不是大师呢？)，甄子丹在指导[杀破狼]时，已经提出“纪录片”的概念，并作出了一定的实验，比如打斗双方在攻守动作方面的失误，格雷西柔术的运用，和吴京兵器对打中较长镜头的自由发挥等等，都是这一思路的体现。而在[导火线]中，可以看到甄子丹这一武术指导风格的再发展，引进混合格斗(MMA)的概念，摔角与柔术的更大量运用并不是重点，重点的是甄子丹对于格斗真实感的追求，影片不再着力于武打设计的完美和流畅，在动作，构图，剪辑等方面都刻意的不完整，不流畅，而突出真实，狂暴的效果，以往为了视觉美感设计的经典动作全部抛弃，换之以真实惨烈的设计，可以说，甄子丹在将其本身的动作设计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之后，本作中已初现出返朴归真的境地。
　　看甄子丹打架，真可说令人“如饮美酒”，的确，甄子丹以今日之年龄，在动作难度方面已经比巅峰时代逊色不少，也自然比不上今天正处于花样年华的托尼·贾，但另一方面，在其动作的节奏感，气度等方面，则远超年轻时代。可以说已达自由无羁，随心所欲的地步，展露出一种李小龙式的宗师气度。
　　有趣的是，甄子丹曾表示最想和托尼·贾在电影中打一架，但后者并未回应。而本片中，大反派邹兆龙的角色正是叫托尼，甄子丹大喊一声：“托尼！你完蛋了！”时，不能不让人联想而大笑。而托尼的大哥叫渣哥，合起来正是托尼·贾(Tony Jaa)！动作迷们经常讨论：托尼·贾与甄子丹的电影谁更出色？个人认为：托尼·贾的动作难度更高，但动作美感，韵律上不如甄子丹，而且作为一部动作片的综合水准，[拳霸]系列与[杀破狼]、[导火线]的水准是相去很远的，基本上仍停留在香港武打片80年代的水准上，以武术设计、剪辑，以及一部电影的水准而论，泰拳电影要远远的落后，而更多地依靠炫技和创意。对于功夫电影的“神韵”，年轻的托尼·贾仍要继续向香港电影学习。
　　再说[男儿本色]，很多朋友感叹动作演员后继无人，谢霆锋，吴彦祖等功夫爱好者，无法与武者出身的老一代动作演员相提并论。但个人倒是觉得：动作片其实是给两类人看的，一类是功夫电影的爱好者，确实只有专业武术演员才能经得起这类影迷挑剔的眼光。但另一类动作片是给并无专门爱好的影迷看的，它对动作演员的素质要求并不很高，电影本身的水准反更重要，[男儿本色]便属于后一种。个人认为[男儿本色]其实更讨好大众一些，只是倒霉地遇上了势头强劲的[变形金刚]，才导致票房惨败。电影里余文乐和谢霆锋承担了大部分的打戏，两人都曾在[龙虎门]时接受过甄子丹的训练，以功夫爱好者水准来看都相当不错，谢霆锋使出凌空后踢腿的时候还吓了我一跳，因为比[龙虎门]时踢的好多了。三个人中武功最差的反而是房祖名，作为成龙之子，只能说明房祖名生性不好斗——房同学好像段誉哦。
　　[男儿本色]本身在动作上没有太大的野心，电影里有真正的顶级高手卢慧光，但只用作插科打诨的角色。吴京担任大反派，但并未能如[杀破狼]般表现其深厚的武术功底(相反，[导火线]的阵容倒是高手如云，甄子丹，邹兆龙，释行宇都是实战派的高手，以至于同样的一流高手林国斌在片中出演的只能是一个白面书生，被轻松搞定)。概括来说：[男儿本色]的武术指导基本上算是合格，但没有自己的风格：匠人和大师之间所差的，就是自己的风格，自己的情怀和想法。

枪战——叶伟信成为黑马
　　在武打场面上，[导火线]再创辉煌是不意外的事情，但想不到的是，[导火线]中竟然也出现了重头枪战戏，而它的水准竟然也超过了香港枪战电影的高手陈木胜。
　　之前，我一直认为香港电影枪战拍得最好的三个人是杜琪峰、吴宇森、陈木胜，只是陈木胜不像前两者般有自己的情怀和思考而已。但这一次，陈木胜却输给了在拍摄枪战电影方面名不见经传的叶伟信。[导火线]中的两段枪战，一场室内，一场野外，室内一场拍出了不输于[暗花]的水准，野外一场更是精彩，很多人都提到甄子丹的狙击枪，但在我看来，这一段的精彩在于出现了多种枪械之间的对抗，犹如武打片中不同武术门派之间的对决。几个人共使用了手枪、霰弹枪、狙击枪、AK自动步枪四种枪械。李安在[卧虎藏龙]里，让俞秀莲以长枪，双钩，锏，双手剑，双刀等多种兵器对战玉矫龙的青冥剑，让老外大开眼界：中国的兵器是有气质的，每种兵器都有各自的风格和灵魂，打个比方说，这场戏就像李安这段武打的枪战版，拍出了各种现代枪械的独特气质和魅力。霰弹枪的暴烈短促，手枪的轻巧迅捷，AK的狂野霸道，狙击枪的险峻致命，配合以不同的距离，射速，质感，精度，质量，加之剪辑处理的奇妙节奏感，构成一个子弹横飞的华彩乐章。
　　因为甄子丹担任动作指导，他在[杀杀人跳跳舞]中也尝试拍摄枪战场面，所以[导火线]的枪战场面到底要归功于谁还要存一疑问，但在片尾花絮中可以看到叶伟信在枪战戏中掌镜，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两人合作的结果。就像本片的音乐也相当成功，特别是野外枪战一场的摇滚乐，相信也有音乐素养不错的甄子丹的功劳在里面。
　　而陈木胜在[男儿本色]中的表现却让人失望，之前看预告片时已经感受到陈木胜有再次向他心目中的经典[盗火线]致敬，但及看到影片，却发现其枪战戏不仅远不及[盗火线]，比起自己的[新警察故事]、[冲锋队怒火街头]也是不及。片头的枪战也想拍纪录片的风格，但与[大事件]的街头火并相比，高下立判。

特技——香港精神今与昔
　　罗大佑在一次香港唱会和观众一起合唱[浪子心声]，并以此诠释“香港精神”。[浪子心声]是许冠文喜剧时代，许冠杰的歌，歌曲淡定从容，波澜不惊，相信付出必有收获，人间自有公道。个人觉得这是对“香港精神”最好的解释。
　　看完[导火线]，我和朋友开玩笑说：这样的电影一年最多只能拍一部，因为这部片至少得把甄家班打伤几十人，恐怕得休养半年才能恢元气。当年最好的动作指导，袁家班也好，成家班也好，必然是伤兵满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出好作品，是功夫电影的品质保证所在。
　　[男儿本色]打动我的地方，正是它拼命三郎式的特技拍摄。当然它在特技方面也无法和[导火线]相比，[导火线]的危险动作相当残酷，如那个甄子丹与邹兆龙二人在扭打中从楼上摔下，几次撞向水泥柱终于落地的镜头(应是替身)，形同玩命，这也是向[拳霸]系列危险高难的特技动作的一个回敬。但[男儿本色]的可贵之处在于，它的特技场面很多都是由非专业动作演员谢霆锋，余文乐等亲身上阵的，很多动作相当危险，两人都有高楼跳跃、坠落，从楼梯滚落等亲身上阵的镜头。人们常说香港电影后继无人，新一代演员如何娇气，但相信[男儿本色]可以改变大家的看法。虽然电影本身并未拍出阳刚的气质，但就幕后众人的拼搏而言，这部电影可以说配得上他的片名：[男儿本色]，这种努力使得创作者才华的不足变得不那么重要，也让我们看到了香港电影不来的希望所在。
　　难怪电影公司拿这两部电影炒作，两都的特技镜头也很相似，比如都有街头追逐中被车撞飞的镜头，从片尾花絮来看，谢霆锋的动作危险性是比较高的，被车撞飞后落地，旁边一辆汽车在他面前刹住，典型的成龙风格。而在[导火线]中，释行宇更是在NG中被汽车撞得满脸是血。两部电影都有片尾花絮，让人想起成龙的黄金时代结尾的那些搏命NG镜头。[男儿本色]的动作指导李忠志出身于成家班，无怪他的风格如此追求惊险和高难。

师承——[龙争虎斗]与[盗火线]
　　前一阵看甄子丹访问，有一句话很感动。甄子丹说：李小龙如果现在活过来，可能不一定打得赢今天的混合格斗家，因为李小龙之后这几十年，格斗技巧发展的太快了。但李小龙伟大就伟大在，他在那样一个世界的交流还很少的时代，先提出了这个(消灭门派)的概念。
　　看完导火线，我忽然很想看[龙争虎斗]开头，看李小龙以寝技击败洪金宝那一段。当年观众都很奇怪为什么李小龙像个流氓似的在地上和人扭打，直到多年后，格雷西柔术在世界格斗大赛中横扫各个门派的对手，人们才理解到李小龙眼光的超越性。而在[导火线]中，李小龙的追随者甄子丹，则首次以电影的方式，完美地再现了混合了格雷西柔术及摔角等武技的MMA混合格斗的魅力和实力，要知道电影中适合表现的武术一向是大开大阖类的，所以以往北派武术在电影中应用更多，而甄子丹此次却将以控制关节为主的柔术技艺拍得动人心魄，不能不令人佩服。
　　以前总有人问：如果李小龙不死的话，活到今会落伍吗？答案应该是不会，甄子丹就是一个证明，他仍然会不断把新理解到的东西，不断放到电影里。
　　而陈木胜最推崇的电影是[盗火线]，他的[冲锋队怒火街头]、[新擎察故事]中的枪战场面，都有明显的[盗火线]烙印。[男儿本色]中也明显看得出，陈木胜也在非常努力地向他心目中的经典[盗火线]靠近。比如警匪身份的对立和矛盾，便是明显的[盗火线]意味。

编剧——生存的挣扎
　　[男儿本色]中的一场戏，吴京对谢霆锋说：你答应过你的女人，我也承诺过我的兄弟，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公理的话，那我希望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很[盗火线]。[男儿本色]和[导火线]都讲到了同一个问题：坏人是什么？如果社会没有给一个人生存的机会，那么他为了生存而做了坏事，到底是谁的责任？两部电影的恶势力，都是出身于底层的群体，因为求存而结成的兄弟帮派。如余文乐骂吴京：你没有人性！吴京则说：有没有人性不重要，生存才重要！当谢霆锋说他相信公理，吴京则用枪指着他说：如果你连下一秒都活不过，还谈什么公理？我没饭吃的时候公理在哪里？
　　当然你可以说：人即使到了生存不下去的时候，也不应该以伤害他人为代价而求存。但是，那些生来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的人，对自身毫无感恩，对生来不幸的人毫无同情，难道不是同样可耻吗？
　　[导火线]中托尼提到，他们一家困在白石难民营，为了有自己的家才***。白石难民营是越战期间，大批越南人偷渡来港，港英政府安置难民的地方，后来难民不满被遣返回越南，发生***，为90年代香港重要事件。这种表述除了让我想起[省港旗兵]，还有徐克在[梁祝]里说的：汉人被北方胡人危胁，衣冠南渡，先来的排挤后来的，却忘了大家只是来的早晚而已。当然，因为各种条件限制的缘故，影片在这方面的探索仅停留在初步阶段。
　　但是[男儿本色]相对没有太多野心，所以妥协也少。而[导火线]甄子丹的打拼就要为了这里的安定繁荣了。
　　角色方面，[导火线]中曾成功饰演“跛豪”的吕良伟虽然没有打戏，他扮演的奸邪变态的角色却为本片压住阵角。邹兆龙、释行宇、郑则仕、古天乐等人的表演也都合格。[男儿本色]方面几位年轻主角的表演还比较本色，陈木胜仍延续了先定演员再写角色的一贯做法。至于因[杀破狼]而被转型到反角上的吴京，虽然本片中所饰演的反派依然一脸青春，但好在的是：他这次不是和甄子丹，洪金宝，任达华这样的成熟男性在一起，而是和谢霆锋，古天乐，房祖名等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所以，他的天真烂漫不是那么得突兀。就好像一本漫画里，所有人都是Q版的，也就不觉得大反派特别Q版了。
　　电影里有一句，古天乐讽刺马军：“这个人一贯爱摆造型”。这话大概是叶伟信或司徒锦源拿在[龙虎门]里狂摆造型的甄子丹开涮的。在香港电影的黄金年代，电影很多都是玩出来的，大家在电影里互相开涮是很平常的事，这句玩笑同样让我看到了香港电影黄金年代的影子。
　　其实，甄子丹还是可以多给叶伟信一点空间，因为如果故事好，角色好的话，甄的表演也能进步，而不只停留在打斗上面。[男儿当自强]里徐克给甄子丹设计的纳兰元述不就是这样成功的吗？别忘了李小龙有这样的影响，除了功夫好，还因为他的个人形象魅力。

综述——陈木胜的努力与叶伟信的才气
　　陈木胜与叶伟信，两个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导演。叶伟信是才气型的，这位经历坎坷，性格温吞的导演内心有着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他的[茱丽叶与梁山伯]和[爆裂刑警]，主角都是以微不足道的身躯来抗争命运，结果悲壮的失败。这种思维很大程度上延续到了[杀破狼]之中。叶伟信有才华，有想法，有韧性，是一个必成大器的导演。[导火线]虽然受到很多限制未能在文戏上成为经典，但仍可看到叶伟信电影手法的日渐成熟，以及其求新求变的可贵精神。
　　陈木胜则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努力型导演。他的电影从来都没有过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灵光一闪，[新警察故事]中狙击警察车队这一类的精彩枪战场面也都是[盗火线]的克隆，但陈木胜却在今天成为香港电影最重要的导演之一，这全凭他性格中的务实，认真和坚持，虽然没有非常经典的作品，但很少让老板失望，这使他坚持到了今天。
　　[男儿本色]不合情理，以及幼稚的地方都很多，虽然这部电影陈木胜仍非常努力，但依旧受到自身才华的限制。而[导火线]大部分时间里给我的感觉是：为了让甄子丹以不同的风格再打一次，而把[杀破狼]重拍了一遍。如果说[杀破狼]的故事可以打85分的话，导火线至多70分，相差很多。这大概有多方面的原因，相信包括叶伟信与甄子丹组合的天平，更多地倾向了甄子丹一方，[杀破狼]是讲三个人的故事，而[导火线]本来是叫[破军]，已经是一个人的故事。[杀破狼]给我的感受是：两个脑袋想出来的作品，终究还是不如一个脑袋想出来的那么完整。而[导火线]在这方面则给人更强烈的感受。叶伟信和甄子丹，两个人的个性相差太远，一个过于温吞文艺，一个则个性张扬，更重要的是，叶太悲观，而甄太乐观，根本是两种价值观的人。这种差异使两个人的合作达到了双赢：甄使他的电影不再那么粗糙，叶也使他的电影不再那么苦闷。但这种合作也逐渐暴露出了很多问题，作为影迷，我们当然希望叶伟信和甄子丹这对近年来难得的组合，能够拍出更为经典的作品，但要达到这一点，这两个迥异的头脑和心灵还要努力使之更加合拍才行。